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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高中中專啥的，就讓他幹。”
“我不幹！”大土豆立即道，他的夢想是當司機。
“叔叔阿姨，你們可以把今天這批貨倒給我嗎？”四丫適時插言道。
“你？！”
車上幾人都詫異的看向四丫。
大樹家小書房裏，眾人圍在書桌前認真聽徐大夫念合作協議。
“個人合夥協議，甲方韓高粱乙方文秀雲於1984年11月11日始共同經營《永旺小百貨》，於1985年11月3日終止合夥。甲方韓高粱負責提供貨源、貨品及承擔店面（暫定於三水鎮勝利商業大街39號攤位）費用，乙方文秀雲負責日常經營及全年進貨費用兩百元整（雙方確認合夥期不追加貨款），經營所得利潤雙方各占百分之五十，若甲方中途不能保證貨源需退還乙方二百元整且終止協議，若乙方中途單方面停止經營，二百元整貨款甲方無需退還且終止協議。雙方承諾共同經營共同承擔風險，並保證對外保密雙方合夥人身份，如有違約……好了，你們二位看清楚就來簽個字。”
韓高粱也就是土豆爸笑的合不攏嘴，他的貨是老板林哥近年來額外給的福利不花他一分錢，攤位一個月才四塊錢，和文秀雲合作等於是賺了雙份錢還有人使喚，這事在他看來怎麽幹怎麽劃算。
文秀雲在四丫私下裏分析利弊，苦口婆心的一通勸後，決定瘋狂一把！用四丫的話來講，她爸一年輸掉的錢也有兩百塊了，可以他不務正業的敗掉，為什麽不可以她拿來幹正事。可問題是錢哪來？放眼望去，能借給她文秀雲兩百塊錢的人還沒出生。雖然他們幫了何雨清家的忙，可人家也收留她，早就還清了。就算沒還清人家和她也沒有可以借二百塊錢的交情啊！
眼看著韓高粱高高興興簽了字，文秀雲站在一旁犯了難。
四丫一拍腦門兒道：“嗨，我忘這茬了。徐爺爺麻煩您再幫我們寫個借據，我們那二百塊錢先從韓叔那借，終止協議後半年內還清。利息嘛……”
韓高粱馬上道：“要啥利息，我們知道文大妹子不容易，我們兩口子不要利息。咱們把買賣幹紅火就中！”
韓高粱媳婦在旁點頭：“我們不要利息，都一個村的，不要。”
張四丫是典型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仗帶著江湖色彩性格的人，前世她爺爺奶奶是土匪起家，後來父母輩幹的差事也差不多，哥哥們受長輩影響半黑半白的當起生意人，是當地有名的地頭蛇。她作為家中幺女耳濡目染的行動做派上都帶了些風氣出來。現在既然人家那麽爽快大方，她也要夠意思才行，道：“親是親財是財，咱們就按定期一年的存款利率算。”
“對對對，利息一定要給！”
文秀雲沒想到女兒竟然把事情計劃的這麽周全，不但說動了韓家兩口子合夥還把錢的問題給解決了，這真是把她給震撼住了！
徐大夫暗暗在心中為張四丫豎大拇指，從他代書合同她在旁補充意見到借款，幾個大人都讓她牽著鼻子走。明面上互惠互利，其實仔細算賬這相當於是韓高粱家給他們塞個餡餅，兩百塊錢買斷全年的貨物，就算韓高粱耍賴斷供，那此時堆在屋子裏的這些帽子手套什麽的也能賣出兩百塊錢了，何況一會韓高粱還說把他家的存貨給拉來。後來張四丫提出借款和利息更是讓他驚嘆不已，他本以為小丫頭會用三寸不爛之舌說動何雨清或者他來盡快搞到這二百塊錢，沒想到小姑娘用最適合的人辦最適合的事，而且事辦的相當漂亮有分寸！大人都不見得有她的決斷力！
好，很好！
徐大夫非常喜歡這個小丫頭！
借據比協議好寫的多，雙方確認後依舊簽字按手印，各執一份。
到了此時四丫心裏的大石頭才算落地，韓家之於她不止合作夥伴，某種意義上他們是她和文秀雲的恩人，她心裏記下這份恩情，將來必要還上。
“韓叔韓嬸兒，我們家什麽情況您也知道，我爹不務正業，奶奶歲數大身體不好早就在家養著了，一家上下全靠我媽和大姐支撐，可經濟大權卻不在我媽手上，鬧的現在日子越過越差。合同裏提到的保密內容您一定要當回事，雖說紙包不住火早晚會讓人知道，但是合夥人和雇的夥計差別大了，為了咱們一年裏合作順利愉快，希望您千萬不要在對這屋子以外的人提，對外只說您請我媽幫工，工錢盡量往少了說。”
張四丫只想盡量拖延時間，以防任何人半路截胡，這樁買賣不知多少人眼饞，若不是韓家直系親屬都沒了，旁支親戚又太極品與他家搞砸了關系，這餡餅還真輪不到張四丫吃。而且協議制約性其實很低，制約的是君子制約不住小人，萬一這過程中有人眼熱使壞，她不等於給別人作嫁衣裳，所以出於哪方面還是越少人知道他們的合夥關系越好。
在場的人有徐大夫林老師兩口子、文秀雲、韓高粱夫妻，土豆兄弟被留在車上，何雨清袁震帶著令海洋在鎮上請小王村的幹部吃飯，所以張四丫這番話等於無條件信任在場所有人，這樣坦蕩大氣的言行，連一直置身事外的林姨都暗暗點頭，小丫頭的信任在先，起碼她和老徐都會守口如瓶。
韓高粱聽張四丫說話特別痛快，敞亮明白句句在理，他一點都不用費腦子就懂了，越看小丫頭越喜歡，他激動的拍著張四丫的光頭說：“韓叔奏喜歡你這樣聰明伶俐的丫頭！你看叔家那兩生瓜蛋子，半點都趕不上你！”又對文秀雲道：“大妹子，你家那麽多丫頭，不如把四丫給我吧！我太稀罕這孩子了！”
韓高粱媳婦笑著附和道：“大妹子甭聽他胡說，讓四丫給我們當幹閨女就中！”
文秀雲母女哭笑不得，都不知該怎麽接這對無厘頭夫妻的話，可沒成想他們兩口子的話聽到徐大夫和林姨耳朵裏激起不小的浪花，兩人不約而同的對視一眼，心有靈犀“一眼”通。
23借酒澆愁的年紀有點早
八十年代的三水鎮還沒有私營飯店，只兩個國營飯店開的熱火朝天，一個大一個小，大的用來招待貴賓，普通人有錢票你也消費不了。小的用來面向大眾，用錢票你就可以時不時來搓一頓。
今兒令海洋他們招待小王村幹部自然是來大的。
大的國營飯店就叫大國營，說飯店大有點名不副實，就是一八十平米的尖頂瓦房，白漆紅字的招牌上頂著一個大紅五星，黃漆木門兩側同樣刷著紅色大字：艱苦奮鬥、自力更生。
飯店內部將將擺了三大桌兩小桌，供應的飯菜和小國營一樣，只比那裏的酒水種類全些。
何雨清等人來的比預定時間早，本來事先預定好位子，進來時卻發現飯店內每桌都坐了人，結果沒等問服務員是怎麽個情況，就有幾個人上來跟他們握手打招呼，對方依次報上身份才得知此次請小王村幹部簡單吃個飯的消息早已走露，這些人都是鎮上的幹部領導及親屬，何雨清不禁頭疼，和袁震打起十二分精神來應酬。
令海洋一開始被安排到主桌，何雨清說什麽不肯，留下這現成的話柄她寧願令海洋受點委屈，於是將他推到幹部家屬桌去和幾個婦女小孩一起坐。
“妞妞，你們在小王村住得慣嗎？要不要來阿姨家？阿姨家裏有好多玩具，還有哥哥姐姐陪你玩。”
說話的是鎮公安局局長夫人柴彩琴，她是眾女眷中比較擅長言辭的，這次大家派她作為代表來攻克令家小公子，以達到把人誆到鎮上的目的。
柴夫人長得非常像李明啟老師，著裝潦草妝容粗暴，大紅嘴唇塗的超出應有範圍，即使和顏悅色的傳達著善意，仍然讓人聯想到拐賣小孩的犯罪分子。
脫離了張四丫的“勢力”範圍，令海洋立即恢覆正常，正常的以厭世臉對待外界，所以對於柴夫人的示好他理直氣壯的充耳不聞。
柴夫人來赴宴前就聽爺們說令家的小公子各種嬌慣各種作，饒了身體不好脾氣性格更不咋地，所以她做好了萬全準備，她不行就讓童子軍上！
“嘿呦，小姑……小孩子害羞呢。得了，你們孩子一起玩，柴苗，柴成，郝建設，你們三個照顧好小夥伴啊！”局長大人也姓柴。
“知道了媽！”
“知道了大姨媽！”
被點名的三孩子答應的痛快，依舊該吃吃該喝喝。
令海洋依舊是耷拉個腦袋，眼皮都不擡，筷子也不動，只盯著眼前的紅絨布出神。
他不快樂，當然他自打記事起好像就沒怎麽快樂過，而他對快樂也不稀罕。
可人總會變的嘛，而且變化的不是一星半點。
來小王村前令海洋的訴求是爸媽多關註他些多疼他些，或者說爸媽能按照他希望的方式疼他，他還希望他媽能像對大哥那樣對他，具體怎麽樣他說不好，他一直病病歪歪的，思路非常混亂，總找不到契機和媽媽敞開心扉的談一談，他媽媽卻總致力於物質上的關懷，忽略精神上的安撫，而爸爸常不見人影，大哥嫌棄他嬌氣不愛搭理他，當然他也同樣不愛搭理大哥，真心的不愛搭理。奶奶在世時他還能偶爾開心點，奶奶過世後，他就陷入了自暴自棄的怪圈。後來他發現自己和自己較勁太沒意思，覺得世界上所有東西都沒意思，快樂的概念就漸漸在他的世界被抹殺了。
來小王村後，他在非常非常非常短暫的時間重拾對快樂的需求。
為什麽？
他自己也不清楚，只知道他的快樂跟一個叫張四丫的女孩子有關。可這個女孩子，今天讓他更加的不快樂了。她表裏不一，她其實根本不關心自己的母親、家事，她逃學跑到鎮上和一個小男孩一起玩，她不是個好孩子。
令海洋不想再見到張四丫，可心裏總有個聲音不停在問：四丫和那個男孩怎麽認識的？認識多久了？他為什麽不幫四丫？四丫沒告訴他她家裏的事？是不是證明他們交情不深？他們是一個村的嗎？一個村的又怎麽樣，遠親不如近鄰，四丫跟他關系更近吧？
一連串的問題讓表面淡定的令海洋內心十分抓狂，他不想吃這個破飯了，他要回家，他必須問清楚了張四丫到底是跟他關系好還是那個男孩關系好。她要是說跟自己關系好，那以後就不能和那個男孩一起玩！
秉承盡人事聽天命的柴夫人卸下重任，將註意力放在一桌子飯菜上面，她要再磨嘰兩句盤子都沒的舔，天大地大吃飯最大！倒黴孩子不吃她必須得吃！為了宴請令家的人她們家攤了不少錢，不多吃點就虧本了！
“誒，你咋不吃啊？”柴成盯著令海洋盤子裏的豬頭臉咽口唾沫，看意思不是想起來招待小客人，是惦記著那口吃。
一旁的郝建設看不慣柴成的舉動，他把自己手邊的汽水推到令海洋跟前，道：“別整那些虛頭巴腦的，你不就想吃人家的豬頭臉嘛！那個啥，妞妞啊？我拿汽水跟你換豬頭臉咋樣。”他認識的喝得起汽水的人就沒有能抗拒汽水魅力的，他能抗拒主要是因為他爸在汽水場上班，職務便利導致他都喝膩了，所以才舍得拿汽水來換。
令海洋的眼神落在桌子對面的茅臺上，對著郝建設小聲道：“去把那個給我弄來，豬頭臉就是你的了。”
果然人不可貌相，郝建設沒想到這假姑娘這麽牛叉，他沖令海洋豎起大拇指，貓腰直奔對面茅臺而去。
十分鐘後，令海洋暈暈乎乎的走到主桌，拉拉何雨清的袖子，大著舌頭說：“活、活魚……偶、偶有點飄。”
袁震被留下應酬，鎮長的司機開車送何雨清他們回家。路上令海洋一直咯咯咯笑，嘴裏念叨著“我好還是他好”、“你跟他好還是跟我好”等等亂七八糟的胡話，何雨清摟著撒酒瘋的令海洋忍俊不禁，心想才半盅酒就能讓他開懷大笑的話，那喝就喝吧！
小汽車緩緩停在大樹家門口，門邊的大電燈黃燦燦的亮著，燈下站立一少女，何雨清透過車窗望過去，不禁眉頭一皺，這個女孩子未免太不討人喜歡了。
24緊急召喚張四丫小同志
欠債最怕欠人情債。
如果說何雨清收留文秀雲幾天算是還“四丫鎮宅”的人情，那麽四丫借徐大夫之手寫合作協議、借地放貨，著實又欠下了他們不小的人情。
事到如今，張四丫只能厚著臉皮先欠著，就算她現在承諾什麽也是空話，而且人家還不一定能有用的到她的地方，她索性一點都不糾結了，世間除開功名利祿四個字還有個緣字一說，她何必庸人自擾。
院子裏眾人齊心協力把貨物依次分類見數，林姨把耳房騰出來給他們用來存放貨物。
“帽子46件殘品12件，紗巾51件，殘品5件，圍巾12件，毛線手套40副，殘品8副，襪子96雙……書包60個。”
四丫將貨品和韓高粱夫妻一一見數核對，她這邊數，韓高粱那邊搬，條理清晰，僅半個小時就清點完畢。
“韓叔，您過來簽個字。”
“咋還簽字，不用那麽麻煩，我信你！”
“不單這個要簽字，以後每個月流水我們核對完都要簽。合夥買賣不好幹，您這麽信任我們，我們當然也要更細致才行。”
四丫的規矩韓高粱嘴上喊著麻煩，心裏卻因為她的條條框框感到踏實安心。他覺得自己不是在跟文秀雲合夥，而是在和這個小丫頭合夥。
徐大夫在旁看著四丫幹練的模樣越發喜歡，他沖林姨使個眼色，林姨會意，道：“今兒是好日子，你們去東廂房和老徐坐會，我給你們做頓好的，咱們今兒慶祝慶祝！”
本來住在這裏就夠麻煩人家的了，文秀雲哪好意思再用人家的東西做順水人情，她趕緊拉住林姨，道：“已經夠麻煩您的了，您別再……”
“什麽您不您的，趕緊進來跟我忙活做飯去。”
白天的時候林姨對文秀雲的遭遇有大概的了解，她不像何雨清同情心泛濫，甚至認為很多事都是文秀雲自找的，“活該”兩個字用在她身上一點都不過分。但是現在不同了，她很喜歡文秀雲的閨女，這種喜歡是被封印已久的母性一朝覺醒的喜歡，暗潮洶湧得讓她恨不得立刻把張四丫據為己有，所以對待文秀雲的態度也就大不同了。
文秀雲很不適應林姨突如其來的親昵，只得去看四丫的意思。
四丫立即笑著接道：“我給您和林老師打下手，咱們這頓飯可是個大工程，車上還兩個小夥子呢，好歹算是請客吃飯，不能讓他兩放不開吃啊。”左右人情欠下了，還在乎這頓飯嘛。
四丫的話讓眾人都笑了，韓高粱的媳婦這才想起自己兩兒子還在車上，笑道：“我倒把他們倆忘了。”說罷去帶那對兄弟進來。
拴住男人的心先要拴住男人的胃。
前世這種謬論曾經迷惑過張四丫不短的時間，以至於她的廚藝在短時間內突飛猛進，在長時間內精益求精。這一世穿到小王村家徒四壁，每天都是地瓜土豆白蘿蔔，柴米油鹽醬醋茶樣樣都短缺，她自打給家裏做了一頓“大餐”後，張老太太和文秀雲就不讓她再靠近竈臺了，好吃是好吃可家裏禁不起她這麽造，從此以後她英雄再無用武之地。
本來做好在物資匱乏的年代廚藝退化的準備，沒想到大展身手的機會這麽快就到了。
當張四丫看到小廚房裏豐盛的食材時忍不住嘴角揚起個大大的弧度，摞胳膊卷袖子就開幹，林姨和文秀雲反倒成了給她打下手的。
蓮藕炒肉、幹煸豆角、乾隆白菜、辣椒炒肉、虎皮大青椒一樣樣端上飯桌時，不僅看呆了韓高粱一家人，也讓見識頗廣的徐大夫咋舌，他清楚這不是自己老婆的手筆，但他不敢相信這會出自一個窮山溝小丫頭之手，難道是文秀雲城裏的娘家有什麽來頭嗎？徐大夫不禁暗自揣測。
韓高粱面對一桌子的美味佳肴可沒有徐大夫的閑心琢磨別的，一家四口十分克制的狼吞虎咽，好在四丫做的量大，不然真的是上一盤清一盤的節奏。
差最後一道菜時堅持幫忙到底的林姨被四丫推回飯桌，林姨屁股還沒坐穩就對文秀雲讚不絕口道：“秀雲，你這閨女到底怎麽養的，聰明伶俐心靈手巧，渾身上下沒一樣不好！”
韓高粱的媳婦立即道：“就是！這麽多菜比咱鎮上國營飯店大師傅做的都好！這手藝絕了！”
文秀雲還在擔心四丫大手大腳的用人家的東西會惹林姨不高興，沒想到看著不好相處的林姨竟然給女兒這麽高的評價，她作為母親那種喜悅就別提了。
“四丫她爺爺以前是大戶人家的廚子，後來那家敗落養不起廚子就放他回老家了。他老人家在世的時候十裏八村做席面都爭著搶著找，到做飯的時候我們四丫就站在竈邊看著。他爺爺嫌她大爺和爸爸手腳粗苯，最愛我們四丫，手把手的教她，老人不識字，菜譜都記在心裏，一字一句的教她背，臨終時老人讓四丫背菜譜，聽四丫背的滾瓜爛熟，老人這才放心的去了。”
說到這文秀雲眼圈微紅道：“趕上家裏光景不好吃飽飯都成問題，這孩子一直不顯山不露水的，頭些日子她奶奶生日，她特意下廚給奶奶做頓好的，我們才知道她還有這個天賦。”頓了頓，又笑道：“不過太禍禍東西了，我們都不敢讓她掌勺了。四丫平日裏很懂事，不知今兒怎的了，在您這裏又……”
“誒，我說句不好聽的，你這個人就是眼界太窄。東西就是拿來服務於人的，不用才是浪費，這怎麽能怪孩子呢。要我說你們兩口子，不花大力氣培養四丫，真的是讓明珠蒙塵嘍。”林姨無所謂那些東西，雖然令海洋身處小王村，但物資方面的東西還是不必擔心的，即使當地買不到，令海洋的父親也會定時派人送來，只多不少她都怕浪費，她反倒覺得老張家歹竹出好筍，這麽好的孩子落在這個窮山僻壤裏真的暴殄天物了。
韓高粱的媳婦跟著附和，文秀雲笑笑沒有接話，他們的條件都比她家好，自然不能體會她的苦處，能勒緊褲腰帶把日子過下去對於她來說就是好日子，能讓他們吃飽飯有衣穿有學上就要了她半條命了，哪有精力去培養孩子。
夜色漸深，因為第二天還要出車，男人們沒有喝酒，再加上飯菜出乎意料的可口，一頓飯吃的風卷殘雲相當迅速，沒等到四丫的最後一道菜上來，韓高粱一家就打道回府了。
四丫端著一白瓷盆冰糖山楂放到桌子，正納悶人都哪去了，林姨他們就掀開簾子進來了。
“韓叔他們走了？”四丫邊問邊用幹凈的碗給幾人盛飯後甜品。
“走了。夜深村裏也不大安全，早點回去好。”徐大夫坐下來掃了一眼桌面，有些遺憾剛剛太過矜持，他才吃了個半飽。
四丫笑道：“那他們嘗不著我的壓軸菜了。”
徐大夫道：“嘗著了就麻煩了，怕是走都不想走了。”
“哈哈，那可不行。就算晚上妞妞他們不回來咱們也住不開這麽多人啊。”提起令海洋，四丫擔心道：“您說晚上村裏不安全，那他們和村幹部吃飯肯定時間短不了，何姨說晚上怎麽打算的了嗎？”
徐大夫道：“她說是晚的話就住鎮上的招待所，沒特殊情況肯定在招待所住下了，袁震喝酒開不了車的。”
林姨伸手接過四丫遞來的兩碗甜品，笑瞇瞇挨著徐大夫坐下，“都說閨女是媽的貼心小棉襖，我看四丫不光是媽媽的，還是我們大家的貼心小棉襖，難為你處處都想著，不怪你何姨不住嘴的誇你。”
四丫心道她兩輩子加起來都活了八十幾歲了，操心操的習慣成自然，估計再投回胎一樣得帶著這毛病。
文秀雲看滿桌子殘渣剩飯，心疼閨女還沒吃上飯，小聲道：“沒啥飯了，媽給你弄點去。”
四丫笑道：“不用您，我自己下點面條就行。”
徐大夫聞言趕緊道：“好丫頭多下點，嘿嘿，我也沒吃飽。”
“好嘞，西紅柿雞蛋湯面加一碗，還有客官要的沒有？”
四丫學著店小二的模樣逗得大家哈哈大笑，正熱鬧著忽然聽見有人敲院門。
“您好，我是曹鎮長的司機。麻煩請四丫小朋友趕緊出來一下，令海洋喝醉了！”
這是什麽情況？？？
眾人一臉懵逼。
25我有幾句話想和你說
狹小的車廂內，令海洋死死抱著駕駛座的椅背不松手。
何雨清不敢生拉硬拽，只好溫聲細語的勸，奈何平時很講道理的令海洋說什麽也不聽，就是不松手。她急得額頭額頭冒汗，主駕車窗忽然被敲了兩下，她沒怎麽樣，卻驚到了令海洋，他登時哇的一聲哭出來。
“您認識？”鎮長司機乖覺的扭過頭聽何雨清的指示。
何雨清輕輕給令海洋拍著背，語氣裏露出點不耐煩，道：“問她什麽事。”
司機會意，冷著臉搖下車窗。
車窗外的姑娘梳著雙馬尾，清秀可人眉眼帶笑，讓司機的臉色不由得緩和幾分。
“你好，請問你有什麽事？”
張二丫看到陌生的男人楞了一秒，眼神往車廂內掃，沒有她想見的人，卻撞上了何雨清審視的目光，她趕緊笑著著解釋道：“何姨，我奶奶讓我給我媽和四丫送洗漱用品來了。”
“喔…喔…妞妞不哭啊。”
如果是專程給家人送東西為什麽不直敲門，可見醉翁之意不在酒。何雨清沒有立馬接她的話，把令海洋哄得止住哭聲才理張二丫。
“為什麽不直接進去，大晚上外面不安全。”何雨清略微冷淡的說了一句，全然不顧張二丫臉上一閃而過的難堪。
“我……”張二丫總不能說是為了等袁震，就是面對袁震她也不可能這麽說，好像她上趕著他一樣。
下午袁震在車裏等何雨清，剛好二丫提前放學，回來時候看到袁震的車停在那裏，讓她心裏很不舒服，她本以為袁震會來接她放學，然而期待一路也不見袁震的影子，傷心委屈之餘又默默替他找好了理由開脫。
二丫看著那輛奢華威風的奔馳異常刺目，她驚覺自己和袁震的關系一點都不穩，她不能因為男人的幾句好話就沾沾自喜，她要的是得到他的心，在感情上占主導地位，她還要讓這輛奔馳的副駕成為她的專屬座位。
當袁震下車熱絡的和二丫打招呼時，二丫以退為進，表現的不溫不火，簡單幾句套出袁震的行程就轉身回家，不顧男人滿眼的不舍和留戀。
欲擒故縱要講究方式方法。
張二丫深谙此道。
對待天之驕子用小心機不能太過，縱的遠了可就拉不回來了，於是她就制造了第二場偶遇，管袁震看不看的出來這是場人工偶遇，她的目的是搔他心裏的癢，讓他惦記著她。
只是計劃趕不上變化，她猜到袁震會喝酒自己開不了車回來，卻沒猜到袁震今晚根本不回來，甚至她因此要受何雨清的怠慢！何雨清算什麽東西，不就是他表弟的保姆嗎？狐假虎威！
“我白天時候聽奶奶的話給媽媽收拾包袱……好像我向著奶奶一樣，我怕媽媽因此生我的氣，就猶豫著沒敢進去。”張二丫說著紅了眼圈，梨花帶雨的模樣惹人憐，連司機都覺得何雨清的說話的口氣太傲氣淩人了。
何雨清道：“太晚了，你把東西留下回家吧，要是想道歉明天和你母親好好聊聊，你的做法的確太傷你母親的心了。”
張二丫垂下眼簾，把洗漱用品交給司機，道：“那何姨麻煩您了。”
“不客氣。”何雨清又低頭問令海洋道：“妞妞，到家了。我們下車好不好？”
令海洋搖搖頭，抱著椅背不吭聲。
這是以前從沒有過的情況，以前令海洋再難受也是肯講道理的，難道酒精的作用就這麽大嗎？
何雨清忽然靈機一動道：“讓四丫來接你好不好？”
令海洋更沈默了，但何雨清立即明白他的意思，無奈的笑著吩咐司機去喊張四丫。
“何姨，不然讓我試試？”張二丫不喜歡小孩子，但莫名對四丫隱隱的嫉恨讓她想博得令海洋的關註，而且看何雨清的態度顯然還沒發現自己的鏈表丟失，她不如趁機給何雨清提個醒。
“剛剛就是你忽然敲玻璃嚇到妞妞的。”何雨清說完又覺得太苛責小姑娘不好，露個笑臉補充道：“看我，妞妞打小體弱膽子小，我們做什麽事都是輕手輕腳，不知者無罪，怪不得你。”
張二丫眼淚圍著眼圈打轉，手指緊緊抓著車門，委屈的說不出話。
何雨清終究是個心地仁厚的，看她這模樣，只好道：“你這孩子，別哭啊。何姨不是那個意思。外面冷，你……”
“二丫姐，你出來這麽久不怕張奶奶擔心嗎？”令海洋側臉看向張二丫，漂亮的桃花眼裏清明一片，冷冰冰的哪裏有半分醉意。
張二丫在令海洋的註視下顯些忘了作態，隨即生出股火來，越看令海洋越討厭，她抹抹眼淚故意道：“沒關系，姐姐看你乖乖聽話下車回家再走也不遲。何姨帶你一天很累的，你要懂事，像你這麽大的……”
挑撥起我和何姨的關系了嗎？
令海洋冷笑，正要發難，忽聽一個清甜嘹亮的聲音響起。
“令海洋，聽說你今天喝酒啦，快下來讓我看看，小酒鬼撒起酒瘋來什麽樣。”
張四丫笑吟吟的站在車門前向令海洋伸出手，令海洋騰的臉頰飛紅，不自覺的坐直身體，小聲道：“我沒有。”
“我都聽司機叔叔說啦，還狡辯。”
張四丫親昵的口吻讓令海洋的壞心情瞬間好了不少，他甚至要忘了因為什麽生四丫的氣。
“我沒狡辯，我是喝酒了可我沒撒酒瘋。”
“沒撒酒瘋到家門口還不下車，那就是故意磨人唄？”張四丫伸出的手晃晃，笑道：“快點下來呀，我給你做了好吃的呢，再不進去可都讓徐大夫吃完啦！”
聽聽，又是一副哄小孩子的口吻。
令海洋哀怨的看張四丫一眼，扭過頭對何雨清道：“何姨，我有幾句話想單獨跟張四丫說。”
何雨清被令海洋一本正經的樣子逗笑，剛要回答，就看四丫笑著鉆進車廂，坐在令海洋的身邊也一本正經的道：“幾句呀？”
“啊？”令海洋被四丫問懵了，下意識回過頭，正對上一雙明亮的杏眼，他的臉頰更紅了。
“一兩句是幾句，七八句也是幾句。”四丫歪頭做思考狀，調皮道：“超過十可就不是幾句的範圍了，你識數的吧？”
“你……欺負人！”令海洋嘴巴一癟，真的氣要哭了。
26張四丫和令海洋最好了
車廂內只剩張四丫和令海洋兩個人，令海洋沒有立即說話，張四丫也懶得催。她額頭抵在車窗上，望向窗外，夜空上一輪皎潔明月，幾點閃爍的星，鋪就成一副美麗溫柔的畫面，這是後世難再見的景色，她重生到這裏第一次有心情欣賞它，完完全全的放空自己，沈浸在夜色中。
令海洋敏感的察覺身邊人的不同尋常，此刻的張四丫好像一縷孤魂，與世上的人沒有任何關聯，誰也抓不住她，誰也留不住她。
“你今天沒有去上學。”令海洋話說的有些急，他想用話拉回她的註意力。
張四丫回過頭沖令海洋笑笑，“沒有。”
令海洋沒想到她竟然沒有一點慌亂，似乎逃學是家常便飯，他的心沈了幾分，幽幽道：“逃學不好。”
“特殊情況特殊對待。”張四丫摸摸令海洋的頭，原來這小子是擔心她學壞，一股暖流劃過心田，張四丫溫柔道：“你去學校找我了？”
“沒有，我在鎮上看見你的，林老師帶我去鎮上買毛拖鞋。”令海洋只字不提那個男孩，他想誘導張四丫主動說，這樣他才能更清晰的判斷他們之間的關系到底如何。
“這麽巧！”張四丫眉眼彎彎，揪揪令海洋的小辮子道：“好啊你，看到我都不說來跟我打個招呼。”
“車正開著呢。”令海洋解釋完繼續問：“你是做什麽去了？”
“我去做市場調查了，順便給我媽找了個工作。”
張四丫將自己所做的奔小康計劃和盤托出，說來奇怪，雖然才認識短短兩天的時間，她信令海洋，這孩子心正，給她一種踏實可靠的感覺，面對令海洋她有傾訴的欲望，即使他還小，什麽都不懂。
“事情就是這樣。外人還好說，我其實主要是想對家人保密。白天的事你也看到了，我爸好賭，奶奶有時候不辨是非，如果讓他們知道我媽在外做小買賣，指不定鬧什麽幺蛾子，做不做的下去另說，灰頭土臉回去的話她再想翻身農奴把歌唱可就難了，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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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幹！”大土豆立即道，他的夢想是當司機。
“叔叔阿姨，你們可以把今天這批貨倒給我嗎？”四丫適時插言道。
“你？！”
車上幾人都詫異的看向四丫。
大樹家小書房裏，眾人圍在書桌前認真聽徐大夫念合作協議。
“個人合夥協議，甲方韓高粱乙方文秀雲於1984年11月11日始共同經營《永旺小百貨》，於1985年11月3日終止合夥。甲方韓高粱負責提供貨源、貨品及承擔店面（暫定於三水鎮勝利商業大街39號攤位）費用，乙方文秀雲負責日常經營及全年進貨費用兩百元整（雙方確認合夥期不追加貨款），經營所得利潤雙方各占百分之五十，若甲方中途不能保證貨源需退還乙方二百元整且終止協議，若乙方中途單方面停止經營，二百元整貨款甲方無需退還且終止協議。雙方承諾共同經營共同承擔風險，並保證對外保密雙方合夥人身份，如有違約……好了，你們二位看清楚就來簽個字。”
韓高粱也就是土豆爸笑的合不攏嘴，他的貨是老板林哥近年來額外給的福利不花他一分錢，攤位一個月才四塊錢，和文秀雲合作等於是賺了雙份錢還有人使喚，這事在他看來怎麽幹怎麽劃算。
文秀雲在四丫私下裏分析利弊，苦口婆心的一通勸後，決定瘋狂一把！用四丫的話來講，她爸一年輸掉的錢也有兩百塊了，可以他不務正業的敗掉，為什麽不可以她拿來幹正事。可問題是錢哪來？放眼望去，能借給她文秀雲兩百塊錢的人還沒出生。雖然他們幫了何雨清家的忙，可人家也收留她，早就還清了。就算沒還清人家和她也沒有可以借二百塊錢的交情啊！
眼看著韓高粱高高興興簽了字，文秀雲站在一旁犯了難。
四丫一拍腦門兒道：“嗨，我忘這茬了。徐爺爺麻煩您再幫我們寫個借據，我們那二百塊錢先從韓叔那借，終止協議後半年內還清。利息嘛……”
韓高粱馬上道：“要啥利息，我們知道文大妹子不容易，我們兩口子不要利息。咱們把買賣幹紅火就中！”
韓高粱媳婦在旁點頭：“我們不要利息，都一個村的，不要。”
張四丫是典型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仗帶著江湖色彩性格的人，前世她爺爺奶奶是土匪起家，後來父母輩幹的差事也差不多，哥哥們受長輩影響半黑半白的當起生意人，是當地有名的地頭蛇。她作為家中幺女耳濡目染的行動做派上都帶了些風氣出來。現在既然人家那麽爽快大方，她也要夠意思才行，道：“親是親財是財，咱們就按定期一年的存款利率算。”
“對對對，利息一定要給！”
文秀雲沒想到女兒竟然把事情計劃的這麽周全，不但說動了韓家兩口子合夥還把錢的問題給解決了，這真是把她給震撼住了！
徐大夫暗暗在心中為張四丫豎大拇指，從他代書合同她在旁補充意見到借款，幾個大人都讓她牽著鼻子走。明面上互惠互利，其實仔細算賬這相當於是韓高粱家給他們塞個餡餅，兩百塊錢買斷全年的貨物，就算韓高粱耍賴斷供，那此時堆在屋子裏的這些帽子手套什麽的也能賣出兩百塊錢了，何況一會韓高粱還說把他家的存貨給拉來。後來張四丫提出借款和利息更是讓他驚嘆不已，他本以為小丫頭會用三寸不爛之舌說動何雨清或者他來盡快搞到這二百塊錢，沒想到小姑娘用最適合的人辦最適合的事，而且事辦的相當漂亮有分寸！大人都不見得有她的決斷力！
好，很好！
徐大夫非常喜歡這個小丫頭！
借據比協議好寫的多，雙方確認後依舊簽字按手印，各執一份。
到了此時四丫心裏的大石頭才算落地，韓家之於她不止合作夥伴，某種意義上他們是她和文秀雲的恩人，她心裏記下這份恩情，將來必要還上。
“韓叔韓嬸兒，我們家什麽情況您也知道，我爹不務正業，奶奶歲數大身體不好早就在家養著了，一家上下全靠我媽和大姐支撐，可經濟大權卻不在我媽手上，鬧的現在日子越過越差。合同裏提到的保密內容您一定要當回事，雖說紙包不住火早晚會讓人知道，但是合夥人和雇的夥計差別大了，為了咱們一年裏合作順利愉快，希望您千萬不要在對這屋子以外的人提，對外只說您請我媽幫工，工錢盡量往少了說。”
張四丫只想盡量拖延時間，以防任何人半路截胡，這樁買賣不知多少人眼饞，若不是韓家直系親屬都沒了，旁支親戚又太極品與他家搞砸了關系，這餡餅還真輪不到張四丫吃。而且協議制約性其實很低，制約的是君子制約不住小人，萬一這過程中有人眼熱使壞，她不等於給別人作嫁衣裳，所以出於哪方面還是越少人知道他們的合夥關系越好。
在場的人有徐大夫林老師兩口子、文秀雲、韓高粱夫妻，土豆兄弟被留在車上，何雨清袁震帶著令海洋在鎮上請小王村的幹部吃飯，所以張四丫這番話等於無條件信任在場所有人，這樣坦蕩大氣的言行，連一直置身事外的林姨都暗暗點頭，小丫頭的信任在先，起碼她和老徐都會守口如瓶。
韓高粱聽張四丫說話特別痛快，敞亮明白句句在理，他一點都不用費腦子就懂了，越看小丫頭越喜歡，他激動的拍著張四丫的光頭說：“韓叔奏喜歡你這樣聰明伶俐的丫頭！你看叔家那兩生瓜蛋子，半點都趕不上你！”又對文秀雲道：“大妹子，你家那麽多丫頭，不如把四丫給我吧！我太稀罕這孩子了！”
韓高粱媳婦笑著附和道：“大妹子甭聽他胡說，讓四丫給我們當幹閨女就中！”
文秀雲母女哭笑不得，都不知該怎麽接這對無厘頭夫妻的話，可沒成想他們兩口子的話聽到徐大夫和林姨耳朵裏激起不小的浪花，兩人不約而同的對視一眼，心有靈犀“一眼”通。
23借酒澆愁的年紀有點早
八十年代的三水鎮還沒有私營飯店，只兩個國營飯店開的熱火朝天，一個大一個小，大的用來招待貴賓，普通人有錢票你也消費不了。小的用來面向大眾，用錢票你就可以時不時來搓一頓。
今兒令海洋他們招待小王村幹部自然是來大的。
大的國營飯店就叫大國營，說飯店大有點名不副實，就是一八十平米的尖頂瓦房，白漆紅字的招牌上頂著一個大紅五星，黃漆木門兩側同樣刷著紅色大字：艱苦奮鬥、自力更生。
飯店內部將將擺了三大桌兩小桌，供應的飯菜和小國營一樣，只比那裏的酒水種類全些。
何雨清等人來的比預定時間早，本來事先預定好位子，進來時卻發現飯店內每桌都坐了人，結果沒等問服務員是怎麽個情況，就有幾個人上來跟他們握手打招呼，對方依次報上身份才得知此次請小王村幹部簡單吃個飯的消息早已走露，這些人都是鎮上的幹部領導及親屬，何雨清不禁頭疼，和袁震打起十二分精神來應酬。
令海洋一開始被安排到主桌，何雨清說什麽不肯，留下這現成的話柄她寧願令海洋受點委屈，於是將他推到幹部家屬桌去和幾個婦女小孩一起坐。
“妞妞，你們在小王村住得慣嗎？要不要來阿姨家？阿姨家裏有好多玩具，還有哥哥姐姐陪你玩。”
說話的是鎮公安局局長夫人柴彩琴，她是眾女眷中比較擅長言辭的，這次大家派她作為代表來攻克令家小公子，以達到把人誆到鎮上的目的。
柴夫人長得非常像李明啟老師，著裝潦草妝容粗暴，大紅嘴唇塗的超出應有範圍，即使和顏悅色的傳達著善意，仍然讓人聯想到拐賣小孩的犯罪分子。
脫離了張四丫的“勢力”範圍，令海洋立即恢覆正常，正常的以厭世臉對待外界，所以對於柴夫人的示好他理直氣壯的充耳不聞。
柴夫人來赴宴前就聽爺們說令家的小公子各種嬌慣各種作，饒了身體不好脾氣性格更不咋地，所以她做好了萬全準備，她不行就讓童子軍上！
“嘿呦，小姑……小孩子害羞呢。得了，你們孩子一起玩，柴苗，柴成，郝建設，你們三個照顧好小夥伴啊！”局長大人也姓柴。
“知道了媽！”
“知道了大姨媽！”
被點名的三孩子答應的痛快，依舊該吃吃該喝喝。
令海洋依舊是耷拉個腦袋，眼皮都不擡，筷子也不動，只盯著眼前的紅絨布出神。
他不快樂，當然他自打記事起好像就沒怎麽快樂過，而他對快樂也不稀罕。
可人總會變的嘛，而且變化的不是一星半點。
來小王村前令海洋的訴求是爸媽多關註他些多疼他些，或者說爸媽能按照他希望的方式疼他，他還希望他媽能像對大哥那樣對他，具體怎麽樣他說不好，他一直病病歪歪的，思路非常混亂，總找不到契機和媽媽敞開心扉的談一談，他媽媽卻總致力於物質上的關懷，忽略精神上的安撫，而爸爸常不見人影，大哥嫌棄他嬌氣不愛搭理他，當然他也同樣不愛搭理大哥，真心的不愛搭理。奶奶在世時他還能偶爾開心點，奶奶過世後，他就陷入了自暴自棄的怪圈。後來他發現自己和自己較勁太沒意思，覺得世界上所有東西都沒意思，快樂的概念就漸漸在他的世界被抹殺了。
來小王村後，他在非常非常非常短暫的時間重拾對快樂的需求。
為什麽？
他自己也不清楚，只知道他的快樂跟一個叫張四丫的女孩子有關。可這個女孩子，今天讓他更加的不快樂了。她表裏不一，她其實根本不關心自己的母親、家事，她逃學跑到鎮上和一個小男孩一起玩，她不是個好孩子。
令海洋不想再見到張四丫，可心裏總有個聲音不停在問：四丫和那個男孩怎麽認識的？認識多久了？他為什麽不幫四丫？四丫沒告訴他她家裏的事？是不是證明他們交情不深？他們是一個村的嗎？一個村的又怎麽樣，遠親不如近鄰，四丫跟他關系更近吧？
一連串的問題讓表面淡定的令海洋內心十分抓狂，他不想吃這個破飯了，他要回家，他必須問清楚了張四丫到底是跟他關系好還是那個男孩關系好。她要是說跟自己關系好，那以後就不能和那個男孩一起玩！
秉承盡人事聽天命的柴夫人卸下重任，將註意力放在一桌子飯菜上面，她要再磨嘰兩句盤子都沒的舔，天大地大吃飯最大！倒黴孩子不吃她必須得吃！為了宴請令家的人她們家攤了不少錢，不多吃點就虧本了！
“誒，你咋不吃啊？”柴成盯著令海洋盤子裏的豬頭臉咽口唾沫，看意思不是想起來招待小客人，是惦記著那口吃。
一旁的郝建設看不慣柴成的舉動，他把自己手邊的汽水推到令海洋跟前，道：“別整那些虛頭巴腦的，你不就想吃人家的豬頭臉嘛！那個啥，妞妞啊？我拿汽水跟你換豬頭臉咋樣。”他認識的喝得起汽水的人就沒有能抗拒汽水魅力的，他能抗拒主要是因為他爸在汽水場上班，職務便利導致他都喝膩了，所以才舍得拿汽水來換。
令海洋的眼神落在桌子對面的茅臺上，對著郝建設小聲道：“去把那個給我弄來，豬頭臉就是你的了。”
果然人不可貌相，郝建設沒想到這假姑娘這麽牛叉，他沖令海洋豎起大拇指，貓腰直奔對面茅臺而去。
十分鐘後，令海洋暈暈乎乎的走到主桌，拉拉何雨清的袖子，大著舌頭說：“活、活魚……偶、偶有點飄。”
袁震被留下應酬，鎮長的司機開車送何雨清他們回家。路上令海洋一直咯咯咯笑，嘴裏念叨著“我好還是他好”、“你跟他好還是跟我好”等等亂七八糟的胡話，何雨清摟著撒酒瘋的令海洋忍俊不禁，心想才半盅酒就能讓他開懷大笑的話，那喝就喝吧！
小汽車緩緩停在大樹家門口，門邊的大電燈黃燦燦的亮著，燈下站立一少女，何雨清透過車窗望過去，不禁眉頭一皺，這個女孩子未免太不討人喜歡了。
24緊急召喚張四丫小同志
欠債最怕欠人情債。
如果說何雨清收留文秀雲幾天算是還“四丫鎮宅”的人情，那麽四丫借徐大夫之手寫合作協議、借地放貨，著實又欠下了他們不小的人情。
事到如今，張四丫只能厚著臉皮先欠著，就算她現在承諾什麽也是空話，而且人家還不一定能有用的到她的地方，她索性一點都不糾結了，世間除開功名利祿四個字還有個緣字一說，她何必庸人自擾。
院子裏眾人齊心協力把貨物依次分類見數，林姨把耳房騰出來給他們用來存放貨物。
“帽子46件殘品12件，紗巾51件，殘品5件，圍巾12件，毛線手套40副，殘品8副，襪子96雙……書包60個。”
四丫將貨品和韓高粱夫妻一一見數核對，她這邊數，韓高粱那邊搬，條理清晰，僅半個小時就清點完畢。
“韓叔，您過來簽個字。”
“咋還簽字，不用那麽麻煩，我信你！”
“不單這個要簽字，以後每個月流水我們核對完都要簽。合夥買賣不好幹，您這麽信任我們，我們當然也要更細致才行。”
四丫的規矩韓高粱嘴上喊著麻煩，心裏卻因為她的條條框框感到踏實安心。他覺得自己不是在跟文秀雲合夥，而是在和這個小丫頭合夥。
徐大夫在旁看著四丫幹練的模樣越發喜歡，他沖林姨使個眼色，林姨會意，道：“今兒是好日子，你們去東廂房和老徐坐會，我給你們做頓好的，咱們今兒慶祝慶祝！”
本來住在這裏就夠麻煩人家的了，文秀雲哪好意思再用人家的東西做順水人情，她趕緊拉住林姨，道：“已經夠麻煩您的了，您別再……”
“什麽您不您的，趕緊進來跟我忙活做飯去。”
白天的時候林姨對文秀雲的遭遇有大概的了解，她不像何雨清同情心泛濫，甚至認為很多事都是文秀雲自找的，“活該”兩個字用在她身上一點都不過分。但是現在不同了，她很喜歡文秀雲的閨女，這種喜歡是被封印已久的母性一朝覺醒的喜歡，暗潮洶湧得讓她恨不得立刻把張四丫據為己有，所以對待文秀雲的態度也就大不同了。
文秀雲很不適應林姨突如其來的親昵，只得去看四丫的意思。
四丫立即笑著接道：“我給您和林老師打下手，咱們這頓飯可是個大工程，車上還兩個小夥子呢，好歹算是請客吃飯，不能讓他兩放不開吃啊。”左右人情欠下了，還在乎這頓飯嘛。
四丫的話讓眾人都笑了，韓高粱的媳婦這才想起自己兩兒子還在車上，笑道：“我倒把他們倆忘了。”說罷去帶那對兄弟進來。
拴住男人的心先要拴住男人的胃。
前世這種謬論曾經迷惑過張四丫不短的時間，以至於她的廚藝在短時間內突飛猛進，在長時間內精益求精。這一世穿到小王村家徒四壁，每天都是地瓜土豆白蘿蔔，柴米油鹽醬醋茶樣樣都短缺，她自打給家裏做了一頓“大餐”後，張老太太和文秀雲就不讓她再靠近竈臺了，好吃是好吃可家裏禁不起她這麽造，從此以後她英雄再無用武之地。
本來做好在物資匱乏的年代廚藝退化的準備，沒想到大展身手的機會這麽快就到了。
當張四丫看到小廚房裏豐盛的食材時忍不住嘴角揚起個大大的弧度，摞胳膊卷袖子就開幹，林姨和文秀雲反倒成了給她打下手的。
蓮藕炒肉、幹煸豆角、乾隆白菜、辣椒炒肉、虎皮大青椒一樣樣端上飯桌時，不僅看呆了韓高粱一家人，也讓見識頗廣的徐大夫咋舌，他清楚這不是自己老婆的手筆，但他不敢相信這會出自一個窮山溝小丫頭之手，難道是文秀雲城裏的娘家有什麽來頭嗎？徐大夫不禁暗自揣測。
韓高粱面對一桌子的美味佳肴可沒有徐大夫的閑心琢磨別的，一家四口十分克制的狼吞虎咽，好在四丫做的量大，不然真的是上一盤清一盤的節奏。
差最後一道菜時堅持幫忙到底的林姨被四丫推回飯桌，林姨屁股還沒坐穩就對文秀雲讚不絕口道：“秀雲，你這閨女到底怎麽養的，聰明伶俐心靈手巧，渾身上下沒一樣不好！”
韓高粱的媳婦立即道：“就是！這麽多菜比咱鎮上國營飯店大師傅做的都好！這手藝絕了！”
文秀雲還在擔心四丫大手大腳的用人家的東西會惹林姨不高興，沒想到看著不好相處的林姨竟然給女兒這麽高的評價，她作為母親那種喜悅就別提了。
“四丫她爺爺以前是大戶人家的廚子，後來那家敗落養不起廚子就放他回老家了。他老人家在世的時候十裏八村做席面都爭著搶著找，到做飯的時候我們四丫就站在竈邊看著。他爺爺嫌她大爺和爸爸手腳粗苯，最愛我們四丫，手把手的教她，老人不識字，菜譜都記在心裏，一字一句的教她背，臨終時老人讓四丫背菜譜，聽四丫背的滾瓜爛熟，老人這才放心的去了。”
說到這文秀雲眼圈微紅道：“趕上家裏光景不好吃飽飯都成問題，這孩子一直不顯山不露水的，頭些日子她奶奶生日，她特意下廚給奶奶做頓好的，我們才知道她還有這個天賦。”頓了頓，又笑道：“不過太禍禍東西了，我們都不敢讓她掌勺了。四丫平日裏很懂事，不知今兒怎的了，在您這裏又……”
“誒，我說句不好聽的，你這個人就是眼界太窄。東西就是拿來服務於人的，不用才是浪費，這怎麽能怪孩子呢。要我說你們兩口子，不花大力氣培養四丫，真的是讓明珠蒙塵嘍。”林姨無所謂那些東西，雖然令海洋身處小王村，但物資方面的東西還是不必擔心的，即使當地買不到，令海洋的父親也會定時派人送來，只多不少她都怕浪費，她反倒覺得老張家歹竹出好筍，這麽好的孩子落在這個窮山僻壤裏真的暴殄天物了。
韓高粱的媳婦跟著附和，文秀雲笑笑沒有接話，他們的條件都比她家好，自然不能體會她的苦處，能勒緊褲腰帶把日子過下去對於她來說就是好日子，能讓他們吃飽飯有衣穿有學上就要了她半條命了，哪有精力去培養孩子。
夜色漸深，因為第二天還要出車，男人們沒有喝酒，再加上飯菜出乎意料的可口，一頓飯吃的風卷殘雲相當迅速，沒等到四丫的最後一道菜上來，韓高粱一家就打道回府了。
四丫端著一白瓷盆冰糖山楂放到桌子，正納悶人都哪去了，林姨他們就掀開簾子進來了。
“韓叔他們走了？”四丫邊問邊用幹凈的碗給幾人盛飯後甜品。
“走了。夜深村裏也不大安全，早點回去好。”徐大夫坐下來掃了一眼桌面，有些遺憾剛剛太過矜持，他才吃了個半飽。
四丫笑道：“那他們嘗不著我的壓軸菜了。”
徐大夫道：“嘗著了就麻煩了，怕是走都不想走了。”
“哈哈，那可不行。就算晚上妞妞他們不回來咱們也住不開這麽多人啊。”提起令海洋，四丫擔心道：“您說晚上村裏不安全，那他們和村幹部吃飯肯定時間短不了，何姨說晚上怎麽打算的了嗎？”
徐大夫道：“她說是晚的話就住鎮上的招待所，沒特殊情況肯定在招待所住下了，袁震喝酒開不了車的。”
林姨伸手接過四丫遞來的兩碗甜品，笑瞇瞇挨著徐大夫坐下，“都說閨女是媽的貼心小棉襖，我看四丫不光是媽媽的，還是我們大家的貼心小棉襖，難為你處處都想著，不怪你何姨不住嘴的誇你。”
四丫心道她兩輩子加起來都活了八十幾歲了，操心操的習慣成自然，估計再投回胎一樣得帶著這毛病。
文秀雲看滿桌子殘渣剩飯，心疼閨女還沒吃上飯，小聲道：“沒啥飯了，媽給你弄點去。”
四丫笑道：“不用您，我自己下點面條就行。”
徐大夫聞言趕緊道：“好丫頭多下點，嘿嘿，我也沒吃飽。”
“好嘞，西紅柿雞蛋湯面加一碗，還有客官要的沒有？”
四丫學著店小二的模樣逗得大家哈哈大笑，正熱鬧著忽然聽見有人敲院門。
“您好，我是曹鎮長的司機。麻煩請四丫小朋友趕緊出來一下，令海洋喝醉了！”
這是什麽情況？？？
眾人一臉懵逼。
25我有幾句話想和你說
狹小的車廂內，令海洋死死抱著駕駛座的椅背不松手。
何雨清不敢生拉硬拽，只好溫聲細語的勸，奈何平時很講道理的令海洋說什麽也不聽，就是不松手。她急得額頭額頭冒汗，主駕車窗忽然被敲了兩下，她沒怎麽樣，卻驚到了令海洋，他登時哇的一聲哭出來。
“您認識？”鎮長司機乖覺的扭過頭聽何雨清的指示。
何雨清輕輕給令海洋拍著背，語氣裏露出點不耐煩，道：“問她什麽事。”
司機會意，冷著臉搖下車窗。
車窗外的姑娘梳著雙馬尾，清秀可人眉眼帶笑，讓司機的臉色不由得緩和幾分。
“你好，請問你有什麽事？”
張二丫看到陌生的男人楞了一秒，眼神往車廂內掃，沒有她想見的人，卻撞上了何雨清審視的目光，她趕緊笑著著解釋道：“何姨，我奶奶讓我給我媽和四丫送洗漱用品來了。”
“喔…喔…妞妞不哭啊。”
如果是專程給家人送東西為什麽不直敲門，可見醉翁之意不在酒。何雨清沒有立馬接她的話，把令海洋哄得止住哭聲才理張二丫。
“為什麽不直接進去，大晚上外面不安全。”何雨清略微冷淡的說了一句，全然不顧張二丫臉上一閃而過的難堪。
“我……”張二丫總不能說是為了等袁震，就是面對袁震她也不可能這麽說，好像她上趕著他一樣。
下午袁震在車裏等何雨清，剛好二丫提前放學，回來時候看到袁震的車停在那裏，讓她心裏很不舒服，她本以為袁震會來接她放學，然而期待一路也不見袁震的影子，傷心委屈之餘又默默替他找好了理由開脫。
二丫看著那輛奢華威風的奔馳異常刺目，她驚覺自己和袁震的關系一點都不穩，她不能因為男人的幾句好話就沾沾自喜，她要的是得到他的心，在感情上占主導地位，她還要讓這輛奔馳的副駕成為她的專屬座位。
當袁震下車熱絡的和二丫打招呼時，二丫以退為進，表現的不溫不火，簡單幾句套出袁震的行程就轉身回家，不顧男人滿眼的不舍和留戀。
欲擒故縱要講究方式方法。
張二丫深谙此道。
對待天之驕子用小心機不能太過，縱的遠了可就拉不回來了，於是她就制造了第二場偶遇，管袁震看不看的出來這是場人工偶遇，她的目的是搔他心裏的癢，讓他惦記著她。
只是計劃趕不上變化，她猜到袁震會喝酒自己開不了車回來，卻沒猜到袁震今晚根本不回來，甚至她因此要受何雨清的怠慢！何雨清算什麽東西，不就是他表弟的保姆嗎？狐假虎威！
“我白天時候聽奶奶的話給媽媽收拾包袱……好像我向著奶奶一樣，我怕媽媽因此生我的氣，就猶豫著沒敢進去。”張二丫說著紅了眼圈，梨花帶雨的模樣惹人憐，連司機都覺得何雨清的說話的口氣太傲氣淩人了。
何雨清道：“太晚了，你把東西留下回家吧，要是想道歉明天和你母親好好聊聊，你的做法的確太傷你母親的心了。”
張二丫垂下眼簾，把洗漱用品交給司機，道：“那何姨麻煩您了。”
“不客氣。”何雨清又低頭問令海洋道：“妞妞，到家了。我們下車好不好？”
令海洋搖搖頭，抱著椅背不吭聲。
這是以前從沒有過的情況，以前令海洋再難受也是肯講道理的，難道酒精的作用就這麽大嗎？
何雨清忽然靈機一動道：“讓四丫來接你好不好？”
令海洋更沈默了，但何雨清立即明白他的意思，無奈的笑著吩咐司機去喊張四丫。
“何姨，不然讓我試試？”張二丫不喜歡小孩子，但莫名對四丫隱隱的嫉恨讓她想博得令海洋的關註，而且看何雨清的態度顯然還沒發現自己的鏈表丟失，她不如趁機給何雨清提個醒。
“剛剛就是你忽然敲玻璃嚇到妞妞的。”何雨清說完又覺得太苛責小姑娘不好，露個笑臉補充道：“看我，妞妞打小體弱膽子小，我們做什麽事都是輕手輕腳，不知者無罪，怪不得你。”
張二丫眼淚圍著眼圈打轉，手指緊緊抓著車門，委屈的說不出話。
何雨清終究是個心地仁厚的，看她這模樣，只好道：“你這孩子，別哭啊。何姨不是那個意思。外面冷，你……”
“二丫姐，你出來這麽久不怕張奶奶擔心嗎？”令海洋側臉看向張二丫，漂亮的桃花眼裏清明一片，冷冰冰的哪裏有半分醉意。
張二丫在令海洋的註視下顯些忘了作態，隨即生出股火來，越看令海洋越討厭，她抹抹眼淚故意道：“沒關系，姐姐看你乖乖聽話下車回家再走也不遲。何姨帶你一天很累的，你要懂事，像你這麽大的……”
挑撥起我和何姨的關系了嗎？
令海洋冷笑，正要發難，忽聽一個清甜嘹亮的聲音響起。
“令海洋，聽說你今天喝酒啦，快下來讓我看看，小酒鬼撒起酒瘋來什麽樣。”
張四丫笑吟吟的站在車門前向令海洋伸出手，令海洋騰的臉頰飛紅，不自覺的坐直身體，小聲道：“我沒有。”
“我都聽司機叔叔說啦，還狡辯。”
張四丫親昵的口吻讓令海洋的壞心情瞬間好了不少，他甚至要忘了因為什麽生四丫的氣。
“我沒狡辯，我是喝酒了可我沒撒酒瘋。”
“沒撒酒瘋到家門口還不下車，那就是故意磨人唄？”張四丫伸出的手晃晃，笑道：“快點下來呀，我給你做了好吃的呢，再不進去可都讓徐大夫吃完啦！”
聽聽，又是一副哄小孩子的口吻。
令海洋哀怨的看張四丫一眼，扭過頭對何雨清道：“何姨，我有幾句話想單獨跟張四丫說。”
何雨清被令海洋一本正經的樣子逗笑，剛要回答，就看四丫笑著鉆進車廂，坐在令海洋的身邊也一本正經的道：“幾句呀？”
“啊？”令海洋被四丫問懵了，下意識回過頭，正對上一雙明亮的杏眼，他的臉頰更紅了。
“一兩句是幾句，七八句也是幾句。”四丫歪頭做思考狀，調皮道：“超過十可就不是幾句的範圍了，你識數的吧？”
“你……欺負人！”令海洋嘴巴一癟，真的氣要哭了。
26張四丫和令海洋最好了
車廂內只剩張四丫和令海洋兩個人，令海洋沒有立即說話，張四丫也懶得催。她額頭抵在車窗上，望向窗外，夜空上一輪皎潔明月，幾點閃爍的星，鋪就成一副美麗溫柔的畫面，這是後世難再見的景色，她重生到這裏第一次有心情欣賞它，完完全全的放空自己，沈浸在夜色中。
令海洋敏感的察覺身邊人的不同尋常，此刻的張四丫好像一縷孤魂，與世上的人沒有任何關聯，誰也抓不住她，誰也留不住她。
“你今天沒有去上學。”令海洋話說的有些急，他想用話拉回她的註意力。
張四丫回過頭沖令海洋笑笑，“沒有。”
令海洋沒想到她竟然沒有一點慌亂，似乎逃學是家常便飯，他的心沈了幾分，幽幽道：“逃學不好。”
“特殊情況特殊對待。”張四丫摸摸令海洋的頭，原來這小子是擔心她學壞，一股暖流劃過心田，張四丫溫柔道：“你去學校找我了？”
“沒有，我在鎮上看見你的，林老師帶我去鎮上買毛拖鞋。”令海洋只字不提那個男孩，他想誘導張四丫主動說，這樣他才能更清晰的判斷他們之間的關系到底如何。
“這麽巧！”張四丫眉眼彎彎，揪揪令海洋的小辮子道：“好啊你，看到我都不說來跟我打個招呼。”
“車正開著呢。”令海洋解釋完繼續問：“你是做什麽去了？”
“我去做市場調查了，順便給我媽找了個工作。”
張四丫將自己所做的奔小康計劃和盤托出，說來奇怪，雖然才認識短短兩天的時間，她信令海洋，這孩子心正，給她一種踏實可靠的感覺，面對令海洋她有傾訴的欲望，即使他還小，什麽都不懂。
“事情就是這樣。外人還好說，我其實主要是想對家人保密。白天的事你也看到了，我爸好賭，奶奶有時候不辨是非，如果讓他們知道我媽在外做小買賣，指不定鬧什麽幺蛾子，做不做的下去另說，灰頭土臉回去的話她再想翻身農奴把歌唱可就難了，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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